北京某線下賣場內，商家推出以舊換新服務。
春節期間，許多消費者趁著新春打折促銷，給家里的電器來了一次大換新。
可是迎新容易辭舊難。淘汰的舊家電，一扔了之讓人心疼，不扔又占用空間。如何處理廢舊家電?可謂一道難題。
此前，商務部等十二部門聯合印發的《關于提振大宗消費重點消費促進釋放農村消費潛力若干措施的通知》提出，合理設置廢舊大宗商品回收處理中心、回收運輸中轉站，按照城市公共基礎設施給予保障。
近日，中國城市報記者在調查中發現，現有回收鏈的前、中、后端均存在不少問題。完善回收利用處理體系，妥善處理廢舊家電已刻不容緩。
前端：舊家電妥善處理意識薄弱
線下固定回收區域匱乏
春節期間，陜西省西安市民張先生收到了在四川省成都市就地過年的兒子網購來的新洗衣機。高興之余，舊洗衣機如何處理，讓張先生犯了難。
“送人沒人要，擺在家中占地方，賣又不知道賣給誰。”對于舊洗衣機的去向，張先生很糾結。
2020年初，中國家用電器協會發布了《家用電器安全使用年限》系列標準。根據標準，冰箱、空調、洗衣機、吸油煙機、電熱水器等產品的安全使用年限均不超過10年。
與此同時，據測算，我國目前正處于家電報廢的高峰期，并以每年平均20%的幅度增長，2020年淘汰的廢舊家電量就有1.37億臺。
采訪中，關于“你家的舊家電如何處置了”的問題，記者得到的答案是：家中放著落灰，或低價賣給收廢品的商販。
談到沒把廢舊家電妥善處理的原因，大多數受訪者都表示“不知道正規渠道”。“網上搜索了半天也查不到，希望社區能設置固定的安放區域，再安排企業定期回收。”張先生說。
記者走訪了北京市朝陽區部分社區，均未發現廢舊家電的回收放置區域。記者搜索發現，一些能夠回收家用電器的“環保回收屋”，也僅設置在北京市延慶區、昌平區等偏遠區域。
由此帶來的隱憂是，由于回收渠道不夠通暢透明，加之人們缺乏對廢舊家電回收的認識，造成大量報廢的舊家電流向不明。
“許多廢舊家電中含有鉛、汞、鎘等有毒有害物質，如果隨意處置，會對環境和人體健康造成損害。”同濟大學循環經濟研究所所長杜歡政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廢舊家電如果處理不當，被當作垃圾直接燒掉或填埋，將會對空氣、土壤和水造成嚴重污染。電冰箱的制冷劑和發泡劑，以及空調器的制冷劑都是破壞臭氧層的物質;電視機的顯像管屬于具有爆炸性的廢物;熒光屏、日光燈以及水銀高速繼電器都是含汞的廢物;電視機和電腦顯示器的外殼及涂料對人體同樣有影響。”
雖然廢舊家電具有污染性，但它也“渾身是寶”。一位格力電器回收工程師告訴記者，廢舊家電中含有許多有色金屬、塑料、橡膠、玻璃等可供回收的再生資源，一些廢舊電子產品中還含貴金屬。
“比如廢舊電腦中的中央處理器、散熱器和硬盤驅動器等元件富含銅、銀、黃金、鋁等貴重金屬;電腦外殼、電源線、鍵盤、鼠標中也富含銅和塑料。”該工程師表示。
中國物資再生協會秘書長于可利坦言，樂觀估計，只有50%—60%的廢舊家電得到規范處理。
杜歡政認為，作為廢舊家電回收利用體系建設最重要的參與者，從前端的節能型、智能型家電產品的購置，到中端的生活垃圾分類、廢舊家電多類型回收網絡建設，到末端廢舊家電無害化處理，都離不開公眾的積極參與。
“公眾應提升家電安全使用和節能環保意識，從旁觀者、評論者等角色，逐漸轉化為參與者、推動者、踐行者，助力廢舊家電回收體系建設。”杜歡政說。
中端：線上渠道日漸升溫
但并未全流向正規后端
去年5月，國家發展改革委等七部門聯合印發了《關于完善廢舊家電回收處理體系推動家電更新消費的實施方案》，重點圍繞完善廢舊家電回收處理體系、促進家電消費等工作進行部署，同時鼓勵發展“互聯網+廢舊物資回收”的新模式。
天津市民羅先生告訴記者，他于2月22日從“蘇寧云店”微信小程序上下單回收自己的舊彩電，第二天一早，回收師傅準時上門取件，在確認完信息后，系統向他的賬戶內打入了25元回收款。
記者注意到，除了蘇寧易購平臺外，也有像京東、愛回收、嗨回收、有閑有品等回收企業，通過“互聯網+回收”的方式，為有處理報廢家電需求的消費者提供更方便、快捷的回收渠道。
線上平臺舊家電回收紅火的同時，不少線下門店也推出以舊換新回收服務機制，解決消費者家電回收難的困境。
在北京市一家電器賣場內，記者經介紹了解到，所有產品都有“送新拖舊”的服務。該賣場相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購買新家電后，賣場回收人員和家電企業工作人員均可上門回收舊家電。
回收渠道有了，接下來的流向路徑是否合規?記者在調研中發現，即便回收渠道逐步豐富，回收效率日漸提高，但部分企業將廢舊家電從消費者端回收后，也未將其流向后端拆解的“正規軍”。
“拆機成本挺高的，一般我們就直接轉賣給‘收廢鐵’的了，私人回收站給的錢比正規拆解企業高。”一家電器賣場工作人員向記者透露。
后端：正規拆解企業成本倒掛
基金征收補貼政策亟待完善
根據《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資格許可管理辦法》規定，廢棄電器電子產品回收經營者要取得廢棄電器電子處理資格證書。
據記者不完全統計，我國具有家電拆解回收資質的企業已超百家。
然而，在實際工作中，據媒體報道，有部分正規拆解處理企業面臨開工不足的現狀，究其原因是“拆得越多、虧得越多”。
廈門某環保企業盧姓負責人透露，每拆一臺電器，真正的終端拆解產物的價值并沒辦法達到前端回收拆解的成本。
“經濟成本過高是正規企業競爭不過小商販的主要原因。”杜歡政分析稱，“正規的企業要負擔運營成本、消化環境成本，付出更多的人力、運輸等費用。由于不按環保規范操作，非法拆解企業比正規企業的拆解成本普遍低30%—40%。”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扶持“正規軍”，2012年國家出臺了《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基金征收使用管理辦法》(以下簡稱《管理辦法》)，對處理企業按照實際完成拆解處理的廢棄電器電子產品數量給予定額補貼。
具體的基金補貼標準為：電視機85元/臺、電冰箱80元/臺、洗衣機35元/臺、房間空調器35元/臺、微型計算機85元/臺。
生態環境部有關專家表示，在基金補貼的引導下，對非正規處理行業形成了明顯的擠出效應，特別是電視機的不規范拆解活動基本得到控制。
北京華新綠源環保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合規的拆解企業。該公司相關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今年1月，該公司共處理廢舊家電5萬余臺，其中電視機拆解處理量最多，超過2萬余臺，其次是洗衣機、冰箱、顯示器和空調。
盡管有補貼，但現狀是不少企業仍然“餓著肚子”。
2012年—2019年，針對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等首批補貼的家電，基金測算的回收拆解量是1.64億臺。但實踐下來，據生態環境部固體廢物與化學品管理技術中心相關負責人透露，這段時間內實際拆解總量達5.2億臺。
這就意味著，由于當時的估算和后期的發展出現偏差，導致基金收支不平衡。
“從政策層面看，需盡快完善基金征收補貼政策，研究擴大基金征收補貼范圍，提高基金使用管理水平，逐步實現基金收支平衡;從執行層面看，需加強監管，嚴厲打擊企業違規處理、造假騙補、環保不達標等行為，維護市場秩序。”杜歡政建議稱。
欣慰的是，當下，面對成本困境，國內一些拆解回收企業開始嘗試通過降本增效，以及向下游拓展精深加工業務，來提高產品附加值和收益。
記者注意到，一些企業通過深加工來提升回收物如廢塑料的價值，此外還通過新產品的研發，形成新的利潤增長點。
“目前大多數企業只是在做簡單的拆解，而實際上更多的廢棄電器電子產品價值來源于它的深度資源化利用，這也是企業未來要發展的方向。”于可利說。
